巨额燃油补贴加速了中国近海渔业资源的枯竭。在WTO渔业补贴谈判的背景下，它的终结不再遥远，这也意味着中国近海渔民正在被迫面临转型。
文字 |于亚妮
蒋一凡/中外对话摄
渤海湾，因新冠疫情沉寂数月的天津中央渔港码头，暑假再次迎来游客。渔民刘翠波站在崭新的渔船前，为宾客送行。都憋死了。”他提高了嗓门，听出他心情不错。
56岁的刘翠波高中毕业后一直是渔民。他已经钓鱼了 30 多年和前 20 年。 2013年开始转向休闲垂钓，带客人出海体验渔家生活。
2011年，他出生的渔村被拆除。高楼耸立在码头前。每个家庭都搬进了大楼。村里的渔船从鼎盛时期的160艘减少到现在的30艘。来船。在天津153公里的海岸线上，大大小小的渔村一个个消失了。他认识的渔民要么把船卖到岸上，要么像他一样转向休闲钓鱼。刘翠波告诉中外对话，转型是生活的强迫，渔业资源在萎缩，养船的人越来越多，捕捞空间在缩小。
山东烟台莱山，游客在快艇码头的浮桥上拍照。原近海养殖区已改为快艇旅游项目。照片：刘玉洋/中外对话
根据中国渔业统计年鉴，2008年渔业人口中传统渔民人数为75人5.95万人，2018年传统渔民人数减少至61人8.29万人，十年内减少了超过 130 万人。
中国是世界上海洋捕捞量最大的国家。自1995年以来，每年远洋捕捞总量已超过1000万吨，但渔业专家建议的最大捕捞量为8～900万吨，长期过剩。捕捞导致近海渔业资源减少。
为保护渔业资源，同年起，我国在渤海、黄海、东海实行休渔制度。有足够的时间生长和繁殖。 2017年后，休渔期进一步延长，部分地区休渔期长达四个半月。
渔业资源稀缺，休渔政策逐步升级。 2015年以来，中国政府也开始逐步减少导致过度捕捞的燃料补贴。此外，为配合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，世界贸易组织（WTO）今年也在努力就禁止有害渔业补贴达成协议。中国渔民被迫走上转型之路。
▎寻找出路
回到十多年前，天津滨海兴起了一批渔民之乐。刘翠波看到前来吃新鲜海鲜的客人也对他的渔船印象深刻。有兴趣就改造了自己的木船，加了个休息区，前半天去钓鱼，后半天带人出海。就这样，我的收入增加了，变得更稳定了。
在他的印象中，钓鱼在当时越来越无利可图，“做不了钓鱼大洪水，现在也只有皮皮虾（嘴虾）勉强能做到”。他说，能力强的渔民还能赚点钱，弱小船吃力。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，出来玩的人越来越多，休闲垂钓大有可为。
客人组团出海，每人200元，一次可参加12人，可品尝渔夫餐。在过去几年的好日子里，年收入可以达到100到20万。
当地政府也在引导渔民转型，建立海钓节，打造蓝海旅游带，海钓已成为其特色之一。
2017年，天津要求加强休闲渔业生产安全管理，统一改造休闲渔船。刘翠波投资数十万把木船升级为现在的白钢渔船，打算好好发展休闲钓鱼。
为了扩大客源，刘翠波想了很多办法。他像年轻人一样拍短视频，教客人如何做海鲜。他成为了渔民中的“网红”，不仅结交了众多客人，还吸引了很多人来搭他的船。
与许多后来者相比，他很幸运，他更早地完成了过渡。如果他现在想进入这个行业，资金和行政审批的门槛都更高。 “如果我愿意，我不能转身，”他说。
51岁的辽宁丹东渔民高明军，从事渔民工作20余年。他在五六年前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职业生涯，但他的归宿与刘翠波不同。已上交国家取消。
对水产养殖的初期投资非常高。高明军和其他八九名渔民，每人收取50万元至60万元，共同租用了2000亩滩涂。沙蛤的生长周期约为两年半至三年。高明君说，养他们的前几年还是比较赚钱的，平均一年能赚20万到30万。
以往，他出海打鱼，即使有3万到4万元的油补，一年也只能维持几万块钱。现在转农了，收入增加了，还不如出海累。几个渔民合伙买了一艘船进行海上护理。
山东省烟台市牟平区沿海海参养殖区。照片：刘玉洋/中外对话
改种养殖的当地渔民，除了沙蚌，还有虾和海参。但是沙蛤不需要额外购买诱饵，它们可以通过吃海中的浮游生物来生长。
虽然不用出海，但高明君会去海边看苗、联系客户，一天也不会闲着。耕作是有风险的，赤潮、台风、病害也要处理。
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。高明军告诉中外对话，前两年市场还不错，但从去年10月开始，沙蚌价格下跌。他不知道原因，但猜测市场已经饱和，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在养殖沙蚌。
今年面对疫情，销量进一步下降，但苗木价格上涨。高明君不看好育种前景。
但是滩涂合同已经签了三年。 4月下旬，在疫情刚刚好转的时候，他又动身到福建重新开始种苗。他打算等到合同到期后再看市场，但如果行不通，他会扣掉温室里的草莓。丹东草莓也是当地特产品牌。
▎民生随补贴涨跌
浙江象山渔民姜夏亮记得，2008年奥运会前后，身边80%的渔民都撑不住了，常年钓鱼也赚不到钱。 飞涨的燃料成本让渔民的处境更加糟糕。
根据《2008年全国渔业统计概览》，2008年上半年国内柴油价格突破7000元/吨，油价上涨22.5%，部分沿海重点捕捞遭受损失的地区渔船约占30%。因此，中央政府增加了对渔业的燃料补贴，增加了 133%。
蒋夏良估计，他们周围的渔民中约有30%是靠补油生存的。中国的渔业燃料补贴从2006年开始实施。他记得2014年是补贴最多的一年，他那艘270马力（约199千瓦）的船拿到了30万元。
从天而降的燃油补贴，有效缓解了渔民生计压力，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。 2015年，中国财政部、农业部下发通知称，渔业油品补贴资金刚性增长导致渔业对油价补贴的依赖程度较高。
数据来源：关于渔业部门补贴的全球数据集，Data in Brief，2019 年
中国渔业补贴种类繁多，燃料补贴是其中最大的一部分。中国财政部、农业部在上述通知中宣布，力争到2019年将国内渔业燃料补贴降低至2014年补贴水平的40%，支持渔业渔民减船转产。
2014年领了30万补油的蒋夏良，2019年只领了12万。57岁在海边长大，15岁开始养船，从没想过自己应该如何转行，他一生都是渔夫。他说：“像农民一样，他习惯了种地，却不能拐个弯。他像铁轨上的火车一样不停地往前冲，不跑就跑不了。” .
救生补贴潮逐渐退去，越来越多的渔民在考虑转行。在辽宁丹东东港地区工作了26年的渔民王新元就是其中之一。
福建漳州五渔岛的年轻船长在船舱里准备第二天的捕鱼仪式。图片：蒋一凡/中外对话
46 岁的王新元有两种选择。一是去非洲当远洋船的船长，月薪2万到3万元。但他担心，如果在非洲生病了，就不能及时得到治疗，如果再回去两年，如果因为某种原因回来，可能得不到报酬；另一种选择是在辽宁沿海的海洋牧场看海，保护海滩。船长，一天24小时在海上，一个月回家两三天渔业柴油补贴，一个月能挣七八千块。
2016年，王新元买了一艘150马力的船。如果你有船，你必须有证书。如果买个跟马力匹配的证书，大概要五六万。和很多当地的船主一样，王新元最终还是花了大约10万元买了一张12马力的船证，试图撞到制度的边缘。不过也正因为如此，他只能享受12马力船的燃油补充，近两年每年领9000元。
怀着很大的期望买了一艘大船，王新元面临着行业越来越低迷、人事费让他苦不堪言、船员工资和保险水涨船高的现实。
他告诉中外对话，船员保险的年保费为每人2250，保额为30万。当地部分渔船违规，造成船员死亡，引发政府监管、赔偿等一系列问题。从2019年秋季起，当地强制要求船东将船员保险费提高至5250元，保额为70万元。王新元雇了两名船员，每年要交几万元的保险费。
丹东地区每年夏季休渔期4个月，保险公司概不负责。冬季，有两个多月的冰期船舶无法出海。为了支付剩下的五六个月保费5250元，王新元觉得太高了。
▎捕鱼的可持续性如何？
渔业补贴正在减少，但近海捕捞仍将继续。最终留下来的渔民如何让渔业资源可持续发展？
高明军即将入苗的福建，正在开展海洋渔业改革试点——“捕捞配额”。休渔未能阻止渔业资源的持续减少。中国渔业正在尝试转变经营方式，以实现“减量增收”。
资源保护委员会（NRDC）海洋渔业项目专家李伟告诉中外对话，自2017年浙江和山东率先试点以来，沿海各省都在试点捕捞配额。
中国《渔业法》将捕捞配额视为一项基本渔业制度。一般来说，渔获量低于渔业资源的增长量，以保证渔业资源的可持续发展。国家确定渔业资源的总允许捕捞量并将其分配给渔船。
但是，由于缺乏持续的种群调查，缺乏渔业种群数据，使得设置 TAC 变得困难。
对于配额的分配，李伟说，“现在的渔船数量太大了，如果按照科学制定的渔获量来分配的话，每艘船的分配量都会很小，甚至很少。”几乎不可能共享，这会给渔民的生计带来压力，所以在实施捕捞配额的同时，必须减少渔船数量，帮助渔民转产。” 2017年初，农业部提出，到2020年，在2015年控制数量的基础上，机动渔船数量减少2艘。 10000艘船，功率150万千瓦。这意味着如果实现目标，到2020年底，我国海上机动渔船数量仍将超过18万艘，总功率超过1000万千瓦。
李伟还提到，中国远洋渔民经常捕捞多种鱼种，也就是说，渔获物包括多种鱼类，而中国尚未严格控制渔船的生产区域，因此很难对于渔船来说，要根据历史捕鱼数据确定谁有权获得配额可能很困难。
休渔期结束，福建漳州五渔岛一艘渔船起锚开始捕鱼。照片：蒋一凡/中外对话
这些仍处于起步阶段的试点项目旨在监测捕捞活动并收集数据。这包括督促渔民填写捕捞日志，规定固定上岸量和交易量，并试图制定。李伟告诉中外对话：“配额捕捞的监管成本非常高，涉及监管理念和模式的一系列深入变革。实施过程需要很多资源的支持，”包括金融、行政、科研等。 ，甚至公共传播和教育。 .
渔民无疑是这些飞行员的核心。李伟告诉中外对话，由于还处于起步阶段，目前纳入试点的中国渔业资源目前仅限于水母、虾、蟹、贝等两年生海洋生物，以及参与的渔民数量。在试点项目中也有所增加。不多，每个省不到一百艘渔船。 NRDC项目组在浙江和福建调研中发现，虽然配额比较宽松，但不会影响渔民的收成，但尚未形成市场溢价来增加渔民收入。在燃油补贴下调的背景下，这些渔民一方面需要在紧张的生产中记录捕鱼日志，另一方面要遵守定点登陆、定点交易的规定，实属不易，他们还在“与管理部门合作”的过程中。阶段。但李伟认为，这个过程是必经之路渔业柴油补贴，意义将是深远的，“因为通过配额捕捞，我们终于掌握了维护近海渔业生态平衡的抓手。在许多国家成功实施配额后，不仅资源恢复了，而且水产品的质量和价格也更高了，整个渔业的利润大幅增加，最终受益的是渔民，这是一个长期的愿景，减少量和增加收入。”
渔业资源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，谁会留下还不清楚，但对于很多渔民来说，转型迫在眉睫。
（文中王新元为笔名。）
